第(2/3)页 她冬至必要扫那梅枝第三场雪。素手执银柄竹舀,专取枝头未落的新雪,盛入青瓷中。埋进地窖前,也定要在罂口覆三层松针,防那尘土浊了雪魂。 待翌年启封,倾雪入银壶,文火慢煎。水将沸时,她拈起褪了半旧的素纱小扇,手腕悬起三分,纤指拈着扇沿轻轻一摇,那泥炉里的竹炭倏地腾起一簇金红焰苗。 白雾氤氲处,雪气裹着陈年蒙顶石花的冷香扑上人面。他凝望着水雾浸润的眉睫下,她的笑靥被茶烟柔柔托起,似宣纸上洇开的淡墨玉兰,开在雪尽时节的一抹恬静。 …… 这尘世间的憾,深不见底,叫他失去了俯身撷取人间芳菲的力气。 八年霜刃剜心,竟剐不尽胸中半分疼。原来人世礼法该焚尽寒荒的星火,不曾暖一粒冻土;不该生的棘藜,却缠得人间步步滴血。 既然礼法固若顽铁铸的牢,他便以魂为薪,煅一柄刑律之斧。 他决定将毕生心血倾注北翼律典,将那千疮百孔之处一字一句补作青天甲胄,一条一款磨成斩棘铡刀。 待九州无隙可乘魍魉,万民有法可驱寒霜。如此,方不负此生,亦不负她。 日光泼剌剌浇下来,刺得陆桑榆眼眶灼红。他仰头生生将湿意逼回去,只留一道血丝蛛网般缠在眼底。 晏星辰淡淡一叹,“陆大人,凡事不可强求。” 陆桑榆别开脸,一滴清泪落下脸庞。心,似空了,“嗯,只要那人过得幸福,我没事。嗯……没事……” 是啊,只要那人过得幸福就够了。晏星辰将盈了水雾的目光最后一次投向远处……再看一眼,只看一眼。 她目光那般贪婪,好似这一眼已把这一生的美景都收尽了眼底。 目及处,那人长身如孤松覆雪,侧颜被日光镂出冷硬的金边。他挺拔依旧,锋芒微敛。 他竟会笑了。唇角弯起的弧似银刃开匣,溅出的光灼得她心口一烫。 他在她眼里,自来是不会笑的。 他是她胸口的一束白色月光,清泠泠,冷冰冰,便乱了她半生心潮。 却原来月色化开,竟比九春骄阳更销人魂魄。 晏星辰急垂广袖掩目,指尖在绫罗下狠狠掐进掌心,借那刺痛囚住眼底将溃的洪。 再抬眸时,目色已清明。 她知,那人从来不曾正眼看过自己一眼。 他满心满眼只有刚才问她“花美不美”的那个女子啊! 第(2/3)页